小时候就总听老人念叨:以前怎么样,小时候怎么样,年轻时候怎么样。就感觉老人唠叨,念旧,真没意思。现在轮到自己了,也开始念旧,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,就像过电影,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,不厌其烦。想起过往,有很多的感慨,真的想写出来,只图给自己一个消遣的空间,回忆或回味那些过去的,永远也回不来的时光,在苦与乐中成长起来的年轮!
小时的我,没啥可炫耀的,没有优越的家庭,更没有漂亮的脸蛋,是个腼腆、怕生、内向的女孩。不像现在的小孩,学会说话就知道爱美,谁说声长得丑那可是老大不乐意。我似乎懂事晚,六七岁都还不知道照镜子看自己的模样是丑是俊?再说那时候日子过得穷,也没钱买小镜子啊。母亲倒是有一面大镜子,是挂在墙上的那种,听母亲说,那是她剩下的唯一的陪嫁了,多少好东西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这里躲哪里藏的,损失了不少。挨饿逃荒那会儿,金银首饰一大包给了奶奶保管,谁知道等回来给奶奶要,奶奶说放丢了,一件也找不到了。唯独这面镜子,一直在墙上挂着,不值钱,也没人要。那镜子高高地挂在墙上,是母亲姐姐梳头用的。有时候也好奇,也想照照镜子,可我踩着小板凳都够不着看到,后来也就不去想了,只知道自己瘦小、多病、爱哭,不招人喜见。
从六七岁开始,我经常肚子疼,厌食,尤其是早晨,肚子疼的不想吃饭,自己蹲在炕角里“吹猪”。看着一家子人津津有味,狼吞虎咽,谁都不理睬我,心里就特别的难受,感觉肚子更疼,就忍不住流眼泪。娘没好气地说:“放着饭不吃,你哭啥?就会磨人!”“俺肚子疼嘛。”听娘这么一说,心里更是委屈,不由得就哭出声。“肚子疼有啥法啊?”娘无奈,只管吃饭。“这个小四妮,一吃饭就哭,真会磨人。”饭桌上传来谁的愤愤声,我哭得更痛。
九岁上学的时候,我比同龄伙伴足足矮半个头,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女孩。由于经常肚子疼,走路习惯两手抱紧肚子,腰身前倾,以至于长大了脊背都直挺不起来。十岁那年才发现肚子里长了绦虫。可能是因为我经常不吃饭,肚子里没有了吃食,那虫子本想寻找吃的途径,急不择路,不小心从我的肛门里耷拉了出来,走错了门,吓得我狼嚎般的喊:“娘,你快来看这是啥?”娘赶紧从屋里跑到茅厕,看到耷拉着一尺多长、大人的手指粗细扁扁的东西,确实也吓了一惊,但是娘很镇静,不慌不乱,找来一个硬挺的玉米秸,自言自语:“跟上次耷拉的那东西一样,就是粗了些,这次慢慢往外缠,别再缠断了。”娘似乎比上次有了经验,沉着,用心,慢慢的,一点一点的游着劲往外扯……
七岁那年也有过一次,只是比这次细多了,缠出来的也少,大人也就没在意,以为小孩子肚子里都长虫子,只是我肚子里的这个虫子比别的长了点,不是蛔虫的那种,吃点虫药就会没事的。
那时候,小孩子肚子里都长虫,一尺来长,那种两头尖的蛔虫。或是不讲究卫生的原因,或是跟药物有关。现在的孩子谁的肚子里还长蛔虫?吃一次“肠虫清”就清除干净了。那时,卫生室所里有一种药蛔虫的专用药,我们都叫它“洋糖”,带彩色花纹的,红、粉、蓝、橙各种颜色都有,圆椎样,糖块大小,小馒头形状,吃起来甜甜的,稍有点怪味。三个月或者半年吃一次。大人们有种特别的说法,吃虫药必须上半月吃,因为上本月蛔虫头朝上,吃下的药就会直接进到它嘴里,容易把蛔虫药出来。果不其然,每次吃过“洋糖”,小孩子大便的时候就会或多或少拉出几根蛔虫,我也吃洋糖,也不止一次拉出过一根或几根蛔虫。但是蛔虫不吓人,都是裹在粪便里拉出来的,可是,我肛门里耷拉出来的这种绳子一样的虫子毕竟很少见,我一生也就见了那两次。
七岁那年耷拉出来的这虫子不过筷子那么粗细,娘慌乱中用劲大了,缠出来大约两三尺就断了,退回了肚子里看不见了。不像这次大人的手指那么粗,缠到秫秸上一个大线蛋了还没断。“咋有这么长的虫呢?”娘自言自语,我陷在刚才的恐惧中惊魂未定。最后,还是缠断了,没有完全缠出来。娘拿着那秫秸上的“线蛋蛋”,满脸的虚汗,我看到娘的手颤抖的厉害,几乎拿不动手里的那东西……
哥哥姐姐回家吃饭的时候,娘从窗台上拿出来从我肛门里缠出来的大线团似的“肉绳子”,放开差不多有五六尺长。全家人都惊呆了:“这是啥东西呀?真得去找医生看看了。”
大哥当时是村里的赤脚医生,他也不知道那是啥东西。第二天,他用自行车带我去县城找他的老师,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,是奶奶的一个表弟,我们叫他舅姥爷。他是个很有医学经验的老中医,德高望重,很有权威。舅姥爷听了大哥的叙述,当即就说:“这叫绦虫。”“这种虫子不容易出来的,一般的药物也拿不住它,更别说‘洋糖’了,它咋就自己出来了呢?”舅姥爷也感觉奇怪、纳闷,最后开了个玩笑:“是这小妮子命大,不该死。”舅姥爷说这种虫子生命力很强,会长遍人的全身,最后长到眼睛里人就会死。不知道是舅姥爷吓唬我还是真的,他给我开了七天的中药,配着适量的经瓜子,一天三付,早、中、晚按量吃炒焦的经瓜子。并且特别嘱咐,除了吃中药,吃经瓜子,不许吃别的任何东西,一口饭食也不许吃。那七天,我就一日三餐喝中药,吃经瓜子,已经记不清那七天是怎么熬过来的,只记得吃经瓜子吃的我看见经瓜子就想吐,后来是几年还都见不得经瓜子。喝中药还好点,即便再苦,一口气喝下去也就没事了。可是,吃经瓜子是要一点一点嚼碎了才能咽下去。炒焦的经瓜子确实很脆很香,但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,更何况每顿饭吃,还不能吃别的东西。弟弟们则馋的砸吧嘴,围着我一边一个,娘在一旁看着,不许给他们吃。“这是你姐姐药虫子的药,你们可不能吃,吃了也会长虫子。”娘一边哄一边吓唬他们。一听说吃了要长虫子,他们谁也不敢再伸手向我要经瓜子吃了。
那一年,我瘦得已经不象个小孩样了,几乎走不动路,娘带我玩,见到大娘婶子们就会唉声叹气:“你说俺四妮能成仙呗?”那时候小,不知道“成仙”是啥意思,后来大了才懂得,“成仙”就是成人的意思。娘见我实在熬不住,就让大哥给我打了两合B12营养,但是下半年还是休学了。十二岁开始身体才慢慢恢复健康,身上开始长肉,个头也见长了,但依然比同龄的孩子矮一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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